梅溪風骨映鶴

廬陵(今贛省吉水縣)羅大經(字景綸)序雲與客清談於鶴林之下,會意興懷,輒令童子筆之,日久成編。因曰《鶴林筆記》,蓋取諸杜少陵:「爽氣金天豁,清談玉露蕃。」也。《鶴林玉露》,著名宋人筆記,以議論為主,不尚記述考證。其議論非向壁虛造,游談無根。誠如明人車任遠跋云:「博而匪濫,醇而寡疵,有所論刺而不傷於掊擊,有所援敘而不流於浮誇。」某工餘閒暇,摭拾四例王梅溪章節,略作評點,以效裨補,或增裒輯。

一、《詩勉邑宰》

王梅溪守泉,會邑宰,勉以詩云:「九重天子愛民深,令尹宜懷惻隱心。今日黃堂一杯酒,使君端為庶民斟。」邑宰皆感動。真西山帥長沙,宴十二邑宰於湘江亭,作詩曰:「從來官吏與斯民,本是同胞一體親。既以脂膏供爾祿,須知痛癢切吾身。此邦素好唐朝古,我輩當如漢吏循。今日湘亭一杯酒,便煩散作十分春。」蓋祖述梅溪而敷衍之。

按:查《王十朋全集》卷二十六,此詩當為《宴七邑宰》:「九重宵旰愛民深,令尹宜懷撫字心。今日黃堂一杯酒,慇勤端為庶民斟。」兩相比較,意旨無異,用詞語氣略有不同。蓋《鶴林玉露》來自口傳,立足點不一。九重與天子義近;九重宵旰則進一步,有頌揚宋主宵衣旰食之意。宜懷惻隱心則是民之理想;宜懷撫字心則是官之本位。使君端為庶民斟,乃旁人口氣,重在親民;慇勤端為庶民斟,則是主人口氣,在乎勤政而親民。全集版,純雅正體。鶴林玉露雖有瑕疵,從另一個角度看,此詩宋時即已深入人心,廣為流布。口傳焉得無誤哉。

二、《王梅溪》

王龜齡年四十七魁天下,以書報其弟夢齡,昌齡曰:「今日唱名,蒙恩賜進士及第,惜二親不見,痛不可言,嫂及聞詩、聞禮可以此示之。」詩、禮,其二子也。於十數字之間,上念二親,而不以科名為喜,專報二弟,而不以妻子為先,孝友之意在焉。為御史,首彈史丞相浩,乞專用張浚。上為出浩帥紹興,龜齡又上疏,言舜去四凶,未聞使之為十二牧。與胡邦衡並為左右史,相得最歡。奏補先弟而後子。嘗賦不欺詩云:「室明室暗兩奚疑,方寸常存不可欺。莫問天高鬼神惡,要須先畏自家知。」其自禮部侍郎出帥夔門也,有臨安錄事參軍祝懷,抗疏銀台,謂:「王十朋忠義謇諤,借令不容於朝,亦合置之近藩,緩急呼來,無倉卒乏使之憂,今遣往萬里外,非計之得也。」雖不報,時論韙之。

按:《王十朋全集》之軼事傳聞《梅溪忠孝兩盡》載全浙詩話:「王龜齡年四十七魁天下,以書報其弟夢齡,昌齡曰:「今日唱名,蒙恩賜進士及第,惜二親不見,痛不可言。」此處皆同,余略有異。今日凡有科名喜事,依序當報父母妻子,再兄弟。有封蔭撫恤,亦父母妻子,再兄弟,合於親等之法。王梅溪痛二親不見,報喜先諸弟,由諸弟轉妻子,奏補亦先弟而後子,與今人孝同而悌異。羅大經與王梅溪似無淵源,出於外鄉人之口筆,更為公允可信。臨安錄事參軍祝懷之抗疏,彰顯王梅溪誠正人君子,曠代完人。

三、《梅溪二瑞》

王梅溪文學行義,著於鄉里。執經從之者,常百餘人。其所居之巷,有大井。一夕,井中如流星者千百,光彩上燭。又一夕,山下有白虹,長亙山,爛然如晝。未幾,入太學,遂魁天下,蓋文字之祥也。唱名之日,衛士亦皆歡舞,謂為得人。翌日有旨,宮中不得以銷金為飾,行其對策之言也。

按:天人感應,究天人之變,豈有異哉。聖人出,黃河清,莊周夢化蝶,呂望兆飛熊。凡有名人出,皆有瑞象,不勝枚舉。梅溪出,井如流星,山見夕虹,宮行對策。瑞象也。前三者少見於其它記載,後四者多見於史冊。

四、《南軒辨梅溪語》

南軒以內機入奏,引至東華門。孝宗因論人才,問王十朋如何。對曰:「天下莫不以為正人。」上曰:「當時出去,有少說話待與卿說。十朋向來與史浩書,稱古則伊、周,今則閣下,是何說話?」對曰:「十朋豈非謂浩當伊、周之任而責之乎?」上曰:「更有一二事,見其有未純處。」對曰:「十朋天下公論歸之,更望陛下照察主張。臣父以為陛下左右豈可無剛明腹心之臣,庶幾不至孤立。」上曰:「剛患不中,奈何?」對曰:「人貴夫剛,剛貴夫中。剛或不中,猶勝於柔懦。」上默然。蓋史直翁與張魏公議論不同,梅溪則是張而非史者也。故上因直翁之說而有是言。上又嘗曰:「難得仗節死義之臣。」南軒對曰:「陛下欲得仗節死義之臣,當於犯顏敢諫中求之。」亦指梅溪而言也。

按:南軒,南宋理學家張栻之號,系張魏公浚之子。王梅溪,孝宗欽點之狀元,天子門生,不可謂不貴。然孝宗忌憚諸將勝於金虜。當是時,兵只知將,而不知君。將善將兵,君拙將將。諸將虎賁,皆為將之家軍,諸如韓家軍,岳家軍,吳家軍,北伐匡復中原恐或種桃不得桃,種豆不得豆。尾大而不掉。趙家天下不亦得之陳橋驛兵變黃袍加身乎?奸臣非奸臣一人之過,倘使不售其奸,不亦忠臣乎?觀此可見孝宗之隱衷,既見士人心目中之王梅溪,亦見君主心目中之王梅溪。

此四則評語可謂當時士庶君主之結論,更見王梅溪為人為官為臣之道。西江釣徒謹識。veda salon 黑店, veda salon 差, veda salon 好唔好, 黑店, veda salon 黑店, veda salon 差, veda salon 好唔好, 黑店